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气温逐渐上升，脚下的地面也似乎暖和了起来。
余言一行人从大栅栏的木质建筑群穿过去，往被叫做廊房的街道跟前走了两步，绕过街角，沥青路面骤然中断，能够看到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被挖的千疮百孔的大坑，足足小半个广场大小，周围也没有防护设备，就**裸的扔在那里，跟个被扒光压地上的小姑娘一样。
附近居民楼上挂出了好多横幅，大约意思都是让政府赶紧把坑给填了，其中最精简的一幅是这样写的：【挖坑不填，天打雷劈】
余言看到后浑身战栗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人在惦记他一样……
之所以跑到这里，是因为79式的电动小车还在充电，剩余的电量嘛，不说要跑隔了大半座城市的五老巷子，就是去学院估计都费劲，所以只能坐公交车了，而79式的家门口虽然也有站点，但他偏偏不到五老巷子，所以众人也只能走几步路跑到这儿来坐公交了。
好在56-1经常去95的火锅店里蹭饭吃，对于路线非常的熟稔，只要跟着她走，也省得费心思看地图。
几个人绕过大坑，走至街道另一边空无一人的站牌。
“这个大坑是怎么回事儿，是要修什么管道吗？”
79式抱着余言的胳膊，摇摇头说：“好像不是吧，我听说这是从乌兰巴托来的工程队，受联盟政府的要求来修地铁的……只不过到现在都快半年了，还是没有看到地铁的影子。”
“乌兰巴托……北都没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吗？”
“建筑公司都是十几年前的东西了，现在只有政府的工程队，各个城市基本都有。北都的工程队嘛，好像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受到汉昌的委托，去那里修跨江大桥去了……”
“那汉昌的工程队呢？”
“到巴城建地标建筑去了。”
“……那巴城的呢？”
“这就不知道了，其实之前那些都是学院的老师们告诉我的，一年多前的消息了，反正工程队都是听联盟政府的调遣，哪里近就去那里，没个定数。”
“……还能这么玩儿啊，所以原先的地铁都荒废了吗？”
“嗯，大轰炸的时候几乎把城市给掀了个底儿朝天，地铁和隧道在城市重建的时候让埋了，说是加固地基什么的。”
“呃……可怜的地铁……可怜的北都。”
“大战中没有一座城市不可怜的，北都经历了三轮轰炸，海外的旧金山让炸毁了一半，巴黎从凯旋门到埃菲尔铁塔的区域让融化了70米……南联的技术领先太多，最开始的一年全世界完全就是被动挨打，后来反侦察技术得到突破以后，联盟的士兵才终于踏上了南联的领土。”
“这么可怕的存在吗？”
“嗯，要不是人口基数太低，部队数量也没有联盟那么多，南极联邦已经统治世界了……不过就算那样，只要和平到来的话，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吧。”
谈起了大战，余言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沉重，平视前方呆呆的想着什么。
56-1式歪头看到余言发愣的样子，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将神游天外的魂魄给招了回来。
“老公，别想了，大战又不是哪一个人或者哪一件事情引发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楚的，回顾历史的事情就交给史学家们去费心好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为这个世界的恢复添把力气了。还有呢，就是找到原先指挥部的人形姑娘们，她们要是知道指挥官还活着的话，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余言笑了笑，点点头说：“嗯，我会找到她们每一个人的。”
“呜哇，好帅气的发言。”
“哈？没有吧，别动不动就夸我啊，我会膨胀的。”
“除了婚过太多人，戒指批发价，渣指挥官。”
“……画风突变的暴击伤害好高。”
聊了几句，几乎没有人坐的公交车来了，79和56-1松开余言，上去坐在最后一排，将中间位置留给了余言，88式径直坐在了两人的前面，打开窗户摇晃着一双小脚。
公交车走了几站，摇摇晃晃，速度也不快，慢悠悠的像是走在乡间小路上的马车，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懒散了起来。
一边握着一只手，余言将脑袋靠在车厢上问道：“95式……玉玲珑，记得还有一套泳装，叫……夏鸣蝉吧，她和97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79式想了想回答道：“大战之前，除了班长以外，我和56-1还有95她俩都没有上前线，只是在后方做着后勤的工作。我呢是学院的老师，56-1是教官，95性子很随意，当时学院缺一个管理食堂的人，还缺很多厨子，56-1说她的厨艺很好，应该能管理得好，95和97就去了。后来大战结束后，95觉得食堂的工作太忙了，就自己出去开店。”
余言脑补了一下95式穿着黑丝吊带袜，白色坡跟鞋和轻纱**围裙，站在炉灶前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筷子，夹着一块晶莹如肤色的鱼肉送到他嘴边时的场景，感觉人生的巅峰不过如此。
弯了弯腰，将后坐力巨大的某一杆枪给强行压下，余言接着问道：“班长上前线去了吗？”
“嗯，班长是随军人形医师，去布宜诺斯艾利斯设置了一个人形医院，每天都得处理从前线侥幸活下来的人形。”
“……真厉害。”
“嗯，班长就是班长，指挥官最厉害的东西班长都学会了，而且一直在向着将指挥官的博爱精神传承下去的梦想而努力，是大家的精神支柱。”
“真的很想快点见到她呀。”
56-1式说：“稍微忍一忍啦，先等考试结果下来再说，如果真的考去的话，我们就跟着老公一起去那边种土豆，如果没有的话，再去冰城和班长商量要不要留下的话。”
余言点了点头：“言之有理，不过种土豆说的也太绝对了，就没有别的东西能吃了吗，什么大棚蔬菜之类的，要是吃不上维生素的话，会得败血症的。”
“啊，对哦，虽然人形不会得那种病，但指挥官的身体得好好照顾……这样的话，我们得做一些准备了，至少不能全部指望部队给发的物资。”
79式伸手摸了摸坐在她前面的88式的耳朵，突然想起什么，偏过头问56-1道：“上次吃饭的时候，95说要去边城学习西北菜的做法，你知道她们的计划是什么时候走吗？”
56-1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张了张嘴，眼睛瞪圆：“好像……好像是这个月的第几个周日来的……”
“……去了再看吧。”
“呜哇！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万一就是今天的话……那岂不是……要错过了？”
余言咧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哇！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直接去她那边了，79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79式松开和余言握在一起的手，伸过去捏住56-1的脸颊怒道：“昨天是谁见到吃的就走不动路？我都跟你说过要吃火锅就去95那里，偏是不听！”
“可是……可是……”
余言在心里替她把话说完：九宫格和涮羊肉能一样吗？
听到两人说的话，88式回头劝解：“不要吵架，反正她们已经走了，再急的话也没有办法，她们是去哪里了呢？”
56-1式捏着太阳穴想了半天，这才不确定地说：“仙城？还是再往过去的岚城？还是乌城……”
“你这和没说有什么两样啊……”
余言笑了笑说：“也没有关系啦，就算是出去了，也是要回来的，更何况我们又不知道她走了还是没走，下车以后跑快一点，没准还能撞见呢。”
79式看了一眼窗外，走到前面和公交车的司机说了些什么，坐在后面的三人能够感觉到速度明显的提了起来。
56-1式悄悄叹了口气道：“但愿她们没有早起的习惯吧……”
88式“可是95是我们几个当中起的最早的呀。”
“……那就但愿97没有早起吧。”
“可是95只要叫97起床的话，她是不会赖床的。”
“……你够了……”
……
北都南边的老街区里，有一处五老巷子，整体横平竖直，街区分布和刀切过的一样平整，从最外面的一家银饰店，直到最里面的粮油铺子，每家店的大小和布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像是棋盘里的小方块，这也是巷子最具有辨识度的一个特点了。只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对于五老巷子来说，唯一的例外要数靠西南角落相邻街道的【思余老火锅】。其实这家店子刚开始也是方方正正的小二楼，只是后来生意太过红火，店子里那几张席位总是不够坐，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就将左右的店铺全都盘了下来，砸开侧壁，留下承重墙，改成了一个弯月形的大堂。不过修完大堂之后，尽管火锅店的店面扩大了两倍有余，然而极具风格的装修特点又是吸引了更多的人来，所以坐不下的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还加重了许多。不少附近的居民每隔那么三四天就要跑过来排着队吃上一顿，不光为的是好吃的味道，还为了能多看几眼老板娘那秀色可餐的脸。
说是老板娘，其实没人见过老板，之所以这么叫只是因为众多来搭讪，求交往的人没有一个得到了她的青睐，无论何人，只要敢单膝跪地，立马就是一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奉上，如同光速一般，毫不拖泥带水，直冲咽喉而去，反派死于话多。
咳咳，最后一句意识流，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不必多想。
此时，快到中午的饭点，慕名而来的众多食客聚集在思余老火锅的门口，却惊讶的发现那张永远在早上十点打开的镂空木门上面贴着一张显眼的告示：
【敬告各位顾客，主人有事出趟远门，大约两到三个月后归来，期间火锅店不开业，希望周知，还望包涵】
“啊……这下子该去哪儿吃涮羊肉呢？”
“据说小廊坊那边也开了一家老北都火锅店，刘爷去吃过，味道还不错。”
“刘爷多大了，我才多大，看不到老板娘，吃什么都不香。”
“得了吧您勒，老板娘跟谁都不说哪怕多一句话，您也就是想想罢了。”
“这话怎说，想都不让想了还？”
……
楼下声音愈来愈小，而火锅店的二楼，一个梳着单马尾，穿红黑两色披风，脚下是大头靴子的少女正趴在窗户跟前，将窗帘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往下看着，嘴里还嘟囔个不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仙城啊，姐姐想学做面，北都不是也有仙城人开的面馆吗，为什么要跑这么远。”
在少女身后，一个穿着白蓝色绒底长裙，脚下是白色短粗跟鞋的成熟女子从床上拿起两个小小的木质行李箱，用胳膊撩开垂在额前的长发，打开房门轻声说道：“哪儿那么多话，走了，把你的箱子拿上。”
少女跳下来，接过姐姐递给她的小木箱，不情不愿地走出去，成熟女子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跟在后面，带上门，一起下楼去了。
“姐，真的不带武器吗？”
成熟女子笑了笑：“我们又不是去打仗，带它做什么。”
“哦……是几点的火车呀。”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十二点整，你自己以后出门要记得啊。”
“我刚记起来，中午吃什么？”
“都说火车上的餐厅不好吃，我们就去尝尝到底哪里不好吃。”
“呜啊……不要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门出去，向着巷子里面走远了。
暖日当空，于此同时，余言一行人刚好从公交车上跳下来，小跑着穿过马路来到火锅店的门口。望到那张告示后，四个人面面相觑。
“真的走了啊……”
“真的走了。”
“几点的火车呢？”
“应该是十点有一趟去岚城的，途中经过仙城，现在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要不要去找找看？”
“这大海捞针一样，怎么找，而且来回要三四天，出成绩了怎么办。”
“那就等她们回来吧。”
“也只有如此了。”
79式从怀中掏出一只钢笔，甩了甩，走上前在告示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指挥官回来了，我们都在班长这边，看到后速去研究所找我们，如果不在，那便是参加了西伯利亚重建计划，届时去冰城打听部队驻扎点，我们该在那里。79式
写完之后扫了一遍，确定重要事项都写明白了，便收起钢笔。
56-1在旁边问：“这样便行了吗？”
79点了点头：“应该是行了，不论95信不信，事关指挥官，她都会来找我们的。”
“那就好……接下来，还有一件事。”
“嗯？”
“你中午想吃什么呀？”
“……我能说不想吃饭吗？”
余言偷偷一笑，摸了摸79的脑袋，大手一挥说：“走，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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